第38章 [VIP] 3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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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章 [VIP] 38
兄妹二人上了馬車, 一起回府。
陸懷泉從懷中掏出用油紙包著的點心，是他早晨從宮中帶出來的。
之前宮宴，楊沛雲跟著他去過一次, 特別喜歡禦膳房做得一道南方點心，此後每一次進宮，陸懷泉都會記得給她帶。
楊沛雲坐在他腿邊上的小桌前，安安靜靜地吃著, 陸懷泉則靠在軟墊上, 從趙扶楹給的紙條拿了出來。
他飛快地看過, 若有所思。
楊沛雲喝了口茶，突然開口道：“今日宴會好不好玩？”
陸懷泉“嗯？”了一聲。
楊沛雲擡頭，親密地將後腦靠在他小腿上，撫著茶杯道：“不是說今日要給趙公子選夫人？可有選好？是哪家的姑娘？”
陸懷泉猛地皺眉：“誰跟你說的？”
家中不會有人知道，父親也不會跟她說，只稍稍思考陸懷泉便有了答案：“趙扶楹？”
“唔、”楊沛雲含糊應了一聲。
想到今日公主府內的情況, 自己沒去, 那趙抒鴻若是定了夫人人選，往後他豈不是就不會再糾纏自己了？
她實在好奇，又追問道：“到底選了誰呀？”
見她對這件事這樣上心, 陸懷泉想起方才庭院裏趙抒鴻的狂言。
什麽非楊沛雲不娶…三年前第一眼便有了心思。
他心中無邊煩悶, 連帶著語氣都有些嗆人：“這麽好奇做什麽？你心悅他？想去做世子夫人？”
楊沛雲沒想到他會這樣想, 茫然道：“沒有……”
“沒有？沒有你同趙家的人走的那麽近做什麽？”陸懷泉眉眼下壓，與她說話帶了在職場上的威壓與氣勢, “今日她都同你說了什麽？”
被他的樣子嚇到, 楊沛雲抿緊唇瓣, 又有些委屈，已經許久沒有哭過了, 但此刻雙眼朦朧著水汽，氤氳繚繞。
“她、她就是跟我說了你為什麽這次沒有帶我，她猜到我想去找你，所以攔著我沒讓我去。”
楊沛雲這段時間心情本就不好，陸懷泉總是這樣，什麽事都要瞞著她，這次才會生出這麽多事端。
“其實你應該告訴我的，”她望著陸懷泉控訴，“你不能總是什麽都不說，既然事關於我，從一開始你就該告訴我。”
“不管我是不是心悅趙抒鴻，不管我想不想做他的夫人，你都應該先告訴我。”
她的聲音雖綿軟，卻擲地有聲，聲聲砸在陸懷泉心中，讓他雙眸危險地瞇起。
“告不告訴你，有什麽差別嗎？”
他氣得狠了，說起話來也沒輕沒重，他上手捏著楊沛雲的臉頰，已經許久沒t有做過這個動作，卻與之前親昵不同，指節用了力，卡在她下顎處。
確實是長大了，陸懷泉不合時宜地想，會跟自己鬧脾氣，曾經自己喜歡的嬰兒肥也不見了，觸手是一片溫軟的柔和，還帶著女兒家的脂粉香。
他道：“反正你又不會真的要嫁給趙抒鴻，左右你都不會去，我為什麽要告訴你？”
太過分了……
楊沛雲這下真的眼淚汪汪，她質疑道：“為什麽這麽肯定？你總不能替我做所有的選擇吧，等將來……”
等將來他有了夫人，有了自己的家庭，他又要致她於何地？
既然註定無法一輩子都替她決斷，就從現在開始改變啊。
不要總是這般嚴防死守地庇護，會讓她陷入甜蜜的沼澤中的，等到將來自己再次孑然一身，孤身一人時，她又該怎麽辦呢？
這還是頭一回，乖順的楊沛雲同她這般爭辯，見她眼淚撲簌簌地落，陸懷泉心中的煩悶到達了頂峰。
“你之前從來不會這樣，你很聽我的話的，為什麽今天這麽反常？”
陸懷泉緊盯著她：“難道你真的喜歡趙抒鴻，喜歡到不惜要跟阿兄吵架嗎？還是那個趙扶楹教你的？趙家都不是什麽好人，你離他們遠一點。”
他到底聽不聽得懂人話？！
楊沛雲有些崩潰了：“這根本就不關趙抒鴻的事！況且扶楹幫了我這麽多回，你不要這麽說她！”
幫她？
陸懷泉心中冷笑著想，她哪裏是在幫楊沛雲，分明就是想借她靠近自己，與自己合作罷了。
三年前便是了。
趙家的人，果真一個比一個惡心，一個如同蟲豸般黏著楊沛雲不放，一個則是從第一次見面就在精心謀劃，楊沛雲還在為她說話，這般單純良善，還要自己不管她。
真要不管她，遲早家底都被人騙幹凈！
這些話又不能跟她說，說了又平白惹人心傷，陸懷泉被氣得說不出話，到了侯府便冷著臉將人拎回了西苑。
巧安本一直在外頭走著，見二人爭吵著下車，楊沛雲還滿面的淚痕，頓時楞住了。
“你給我在家裏好好反省反省，不許再出門。”陸懷泉這次真的被氣狠了，頭一次與她說話沒了丁點笑意，“往後也不許再見趙家的人，尤其是那個趙扶楹。”
楊沛雲望著他冷硬的背影，兀自哭得泣不成聲，眼睛都紅腫一片。
頭一次見識陸懷泉這樣大的怒火，她嚇壞了，不僅是她，巧安雲歡二人也嚇壞了。
雲歡小聲問：“這是怎麽了？”
巧安扶住人，沖她搖搖頭，溫和問楊沛雲：“姑娘別哭了，先洗個熱水澡吧？”
楊沛雲在熱水裏泡了許久，換上一身寢衣，窩在溫暖的被窩裏，才漸漸止住眼淚，抽噎著睡去。
*
楊沛雲被軟禁了。
西苑門口全是看守的人，就連巧安她們出去都要被問上許久。
就連林若浮都察覺出不對勁，陸懷泉這幾日身上的戾氣與暴躁，都快掩飾不住平日的偽裝。
她特地叫了巧安去問話，可她也並不清楚二人吵架的原因。
只說了那日回來之後楊沛雲便一直萎靡不振，總是望著窗外掉眼淚。
林若浮擔心問：“那日二人沒說什麽嗎？”
巧安想了想，那日跟在他們身後進了院，好像是聽到了兩句什麽。
“好像是要姑娘離張、趙家？對，趙家遠一點，尤其是趙，趙…”
林若浮一下就猜到：“趙抒鴻？趙扶楹？”
“對對，是趙姑娘。”
“那日本來姑娘是想外出找大公子的，結果路上碰上了那位趙姑娘，她們在茶館裏聊了許久，後來等到大公子來接，就一起回去了。”
本來上車都還好好的，也不知是在車裏說了什麽，鬧得這麽大。
那就是朝霖宴上出了事了。
林若浮嘆了口氣，隱約猜到是為什麽。
當日傍晚，她特地留住陸懷泉。
這幾日，他整日在都察院忙得昏天地暗，回府後請安也是急匆匆的，也不會在一起吃晚膳。
見他又要走，林若浮喊住他：“坐下。跟我說說沛雲的事。”
陸懷泉眉間皺起：“沒什麽好說的，她不聽話，便讓她在院中待著。”
“咱們同趙家的恩怨，別遷怒到你妹妹頭上。”
“我沒有遷怒，”陸懷泉雖氣惱，卻不至於沒了理智，“趙扶楹一直通過她接近我，想要與我合作，前幾日送來個消息，我最近正在處理。”
紙條上的信息是李華櫞養在別處的一隊暗兵，算是給他的投名狀，陸懷泉為了暗中調查，這幾日忙得腳不沾地。
“雖說李華櫞狼子野心，但畢竟是她親娘，為了合作不惜得拿沛沛做棋子計劃三年，”陸懷泉眉眼陰沈，“對沛沛來說，她不可信。”
林若浮語塞。
在陸懷泉眼中看來，楊沛雲是世間至純至善，他不允許任何有一丁點瑕疵黑暗的人接近她，更遑論是在利用她。
楊沛雲的穿著，起居，日常生活，外出交友，種種一切全都由陸懷泉一手操辦。
在他親手構建的美好生活裏，並不存在趙扶楹，這枚異端是在他看不見的地方，慢慢接近並滲透進楊沛雲的生活圈。
老實說，即便趙扶楹沒有異心，她真切地對楊沛雲好，難道陸懷泉就能允許她們的相處了？
以他那恐怖的掌控欲，真的會允許不是自己安排的角色進入楊沛雲的生活中嗎。
林若浮擡頭望著自己兒子，陸懷泉有問題，她很早就知道了。
“你還記不記得，為什麽我要叫你隱之。”
隱之。
陸懷泉極為討厭自己的字。
這是林若浮在他八歲那年，親自為他取得。
*
轟鳴如註的暴雨，林若浮望著持傘站在雨中，膚□□致卻面無表情的小少年，往日平淡的神情一點點龜裂，露出無端的痛楚與恐懼。
“為什麽要這麽做？為什麽？！”
八歲的陸懷泉眼中空蕩蕩，他不明白母親為何這般崩潰，輕輕歪頭：“母親是侯府的大夫人啊，先生教導我，言行舉止要忠於身份，困於身份，所以我才要不停不停不停地學習，成為最好的陸家少主不是嗎。”
“那為什麽母親明明是懷泉的母親，還要做有悖於身份的事呢？”
此刻的陸懷泉明明只是個孩子，卻笑得格外瘆人：“沒關系哦，我知道他是母親的過去，母親來陸家也非自願，所以懷泉才自告奮勇除掉了他，沒有叫母親為難哦。”
明明只是個八歲的孩子，林若浮知道他聰慧遠超常人，卻沒想到這般可怖，這樣小的年紀便殺人不見血，還沒有一絲的後怕與遲疑。
就像他做這件事，是再正常不過的。
林若浮在那個雨天，終於明白自己的孩子已經被這扭曲的侯府，扭曲的家庭徹底弄壞了。
她一直很恨，為什麽自己是女兒身，她才學過人，文章過目不忘，若是男子，一定能實現父親穩固林家的願望。
但最終她只能成為聯姻的工具，用這樣的方式來變相兌現。
陸家是扭曲的家庭，發瘋的父親，與絕望的母親，生下來的自然不會是健康的孩子。
林若浮此前有心悅之人，但自從嫁進陸家後便斷了聯系。
那人極愛她作得詩文，即便她嫁人，也並沒有放下對她的感情，那年生辰禮，陸家沒有人給她慶生，只有一本從遠方寄來的冊子。
裏面都是她年輕時作的詩詞，被他珍重地裝訂成冊，不遠萬裏地寄來。
再然後，便是他的死訊。
知道是陸懷泉做得後，林若浮雙重崩潰，陸懷泉一度成為她在陸家的精神支柱，然而此刻卻破碎地徹底。
她親自在寢房旁的小隔間做了悼念的地方，她沒有立排位，因為覺得自己不配。
只放了一盆水仙，那是他生前最鐘情的花種。
在房中不吃不喝跪了足足三日，那日出來後，林若浮掐著陸懷泉的肩膀，一字一頓道：“我給你取名隱之。”
“身為你母親，我要求你，把你的異常統統藏起來，隱忍，克制，就算是裝，你也要給我裝成正常人來生活。”
林若浮無聲落淚，滾燙的眼淚落在他稚嫩的臉上：“記住了嗎？”
她無法放棄自己的兒子，但也終究無法原諒。
記憶好似又回到了那沈悶的雨天，林若浮垂眸輕聲：“你答應過我，要過正常的人生。”
“你不能偏執，更不能害了沛雲。”
她擡頭望著陸懷泉，聲音縹緲，卻又似千鈞之重：“你不要，也不能重覆你父親的錯誤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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兄妹二人上了馬車, 一起回府。
陸懷泉從懷中掏出用油紙包著的點心，是他早晨從宮中帶出來的。
之前宮宴，楊沛雲跟著他去過一次, 特別喜歡禦膳房做得一道南方點心，此後每一次進宮，陸懷泉都會記得給她帶。
楊沛雲坐在他腿邊上的小桌前，安安靜靜地吃著, 陸懷泉則靠在軟墊上, 從趙扶楹給的紙條拿了出來。
他飛快地看過, 若有所思。
楊沛雲喝了口茶，突然開口道：“今日宴會好不好玩？”
陸懷泉“嗯？”了一聲。
楊沛雲擡頭，親密地將後腦靠在他小腿上，撫著茶杯道：“不是說今日要給趙公子選夫人？可有選好？是哪家的姑娘？”
陸懷泉猛地皺眉：“誰跟你說的？”
家中不會有人知道，父親也不會跟她說，只稍稍思考陸懷泉便有了答案：“趙扶楹？”
“唔、”楊沛雲含糊應了一聲。
想到今日公主府內的情況, 自己沒去, 那趙抒鴻若是定了夫人人選，往後他豈不是就不會再糾纏自己了？
她實在好奇，又追問道：“到底選了誰呀？”
見她對這件事這樣上心, 陸懷泉想起方才庭院裏趙抒鴻的狂言。
什麽非楊沛雲不娶…三年前第一眼便有了心思。
他心中無邊煩悶, 連帶著語氣都有些嗆人：“這麽好奇做什麽？你心悅他？想去做世子夫人？”
楊沛雲沒想到他會這樣想, 茫然道：“沒有……”
“沒有？沒有你同趙家的人走的那麽近做什麽？”陸懷泉眉眼下壓，與她說話帶了在職場上的威壓與氣勢, “今日她都同你說了什麽？”
被他的樣子嚇到, 楊沛雲抿緊唇瓣, 又有些委屈，已經許久沒有哭過了, 但此刻雙眼朦朧著水汽，氤氳繚繞。
“她、她就是跟我說了你為什麽這次沒有帶我，她猜到我想去找你，所以攔著我沒讓我去。”
楊沛雲這段時間心情本就不好，陸懷泉總是這樣，什麽事都要瞞著她，這次才會生出這麽多事端。
“其實你應該告訴我的，”她望著陸懷泉控訴，“你不能總是什麽都不說，既然事關於我，從一開始你就該告訴我。”
“不管我是不是心悅趙抒鴻，不管我想不想做他的夫人，你都應該先告訴我。”
她的聲音雖綿軟，卻擲地有聲，聲聲砸在陸懷泉心中，讓他雙眸危險地瞇起。
“告不告訴你，有什麽差別嗎？”
他氣得狠了，說起話來也沒輕沒重，他上手捏著楊沛雲的臉頰，已經許久沒t有做過這個動作，卻與之前親昵不同，指節用了力，卡在她下顎處。
確實是長大了，陸懷泉不合時宜地想，會跟自己鬧脾氣，曾經自己喜歡的嬰兒肥也不見了，觸手是一片溫軟的柔和，還帶著女兒家的脂粉香。
他道：“反正你又不會真的要嫁給趙抒鴻，左右你都不會去，我為什麽要告訴你？”
太過分了……
楊沛雲這下真的眼淚汪汪，她質疑道：“為什麽這麽肯定？你總不能替我做所有的選擇吧，等將來……”
等將來他有了夫人，有了自己的家庭，他又要致她於何地？
既然註定無法一輩子都替她決斷，就從現在開始改變啊。
不要總是這般嚴防死守地庇護，會讓她陷入甜蜜的沼澤中的，等到將來自己再次孑然一身，孤身一人時，她又該怎麽辦呢？
這還是頭一回，乖順的楊沛雲同她這般爭辯，見她眼淚撲簌簌地落，陸懷泉心中的煩悶到達了頂峰。
“你之前從來不會這樣，你很聽我的話的，為什麽今天這麽反常？”
陸懷泉緊盯著她：“難道你真的喜歡趙抒鴻，喜歡到不惜要跟阿兄吵架嗎？還是那個趙扶楹教你的？趙家都不是什麽好人，你離他們遠一點。”
他到底聽不聽得懂人話？！
楊沛雲有些崩潰了：“這根本就不關趙抒鴻的事！況且扶楹幫了我這麽多回，你不要這麽說她！”
幫她？
陸懷泉心中冷笑著想，她哪裏是在幫楊沛雲，分明就是想借她靠近自己，與自己合作罷了。
三年前便是了。
趙家的人，果真一個比一個惡心，一個如同蟲豸般黏著楊沛雲不放，一個則是從第一次見面就在精心謀劃，楊沛雲還在為她說話，這般單純良善，還要自己不管她。
真要不管她，遲早家底都被人騙幹凈！
這些話又不能跟她說，說了又平白惹人心傷，陸懷泉被氣得說不出話，到了侯府便冷著臉將人拎回了西苑。
巧安本一直在外頭走著，見二人爭吵著下車，楊沛雲還滿面的淚痕，頓時楞住了。
“你給我在家裏好好反省反省，不許再出門。”陸懷泉這次真的被氣狠了，頭一次與她說話沒了丁點笑意，“往後也不許再見趙家的人，尤其是那個趙扶楹。”
楊沛雲望著他冷硬的背影，兀自哭得泣不成聲，眼睛都紅腫一片。
頭一次見識陸懷泉這樣大的怒火，她嚇壞了，不僅是她，巧安雲歡二人也嚇壞了。
雲歡小聲問：“這是怎麽了？”
巧安扶住人，沖她搖搖頭，溫和問楊沛雲：“姑娘別哭了，先洗個熱水澡吧？”
楊沛雲在熱水裏泡了許久，換上一身寢衣，窩在溫暖的被窩裏，才漸漸止住眼淚，抽噎著睡去。
*
楊沛雲被軟禁了。
西苑門口全是看守的人，就連巧安她們出去都要被問上許久。
就連林若浮都察覺出不對勁，陸懷泉這幾日身上的戾氣與暴躁，都快掩飾不住平日的偽裝。
她特地叫了巧安去問話，可她也並不清楚二人吵架的原因。
只說了那日回來之後楊沛雲便一直萎靡不振，總是望著窗外掉眼淚。
林若浮擔心問：“那日二人沒說什麽嗎？”
巧安想了想，那日跟在他們身後進了院，好像是聽到了兩句什麽。
“好像是要姑娘離張、趙家？對，趙家遠一點，尤其是趙，趙…”
林若浮一下就猜到：“趙抒鴻？趙扶楹？”
“對對，是趙姑娘。”
“那日本來姑娘是想外出找大公子的，結果路上碰上了那位趙姑娘，她們在茶館裏聊了許久，後來等到大公子來接，就一起回去了。”
本來上車都還好好的，也不知是在車裏說了什麽，鬧得這麽大。
那就是朝霖宴上出了事了。
林若浮嘆了口氣，隱約猜到是為什麽。
當日傍晚，她特地留住陸懷泉。
這幾日，他整日在都察院忙得昏天地暗，回府後請安也是急匆匆的，也不會在一起吃晚膳。
見他又要走，林若浮喊住他：“坐下。跟我說說沛雲的事。”
陸懷泉眉間皺起：“沒什麽好說的，她不聽話，便讓她在院中待著。”
“咱們同趙家的恩怨，別遷怒到你妹妹頭上。”
“我沒有遷怒，”陸懷泉雖氣惱，卻不至於沒了理智，“趙扶楹一直通過她接近我，想要與我合作，前幾日送來個消息，我最近正在處理。”
紙條上的信息是李華櫞養在別處的一隊暗兵，算是給他的投名狀，陸懷泉為了暗中調查，這幾日忙得腳不沾地。
“雖說李華櫞狼子野心，但畢竟是她親娘，為了合作不惜得拿沛沛做棋子計劃三年，”陸懷泉眉眼陰沈，“對沛沛來說，她不可信。”
林若浮語塞。
在陸懷泉眼中看來，楊沛雲是世間至純至善，他不允許任何有一丁點瑕疵黑暗的人接近她，更遑論是在利用她。
楊沛雲的穿著，起居，日常生活，外出交友，種種一切全都由陸懷泉一手操辦。
在他親手構建的美好生活裏，並不存在趙扶楹，這枚異端是在他看不見的地方，慢慢接近並滲透進楊沛雲的生活圈。
老實說，即便趙扶楹沒有異心，她真切地對楊沛雲好，難道陸懷泉就能允許她們的相處了？
以他那恐怖的掌控欲，真的會允許不是自己安排的角色進入楊沛雲的生活中嗎。
林若浮擡頭望著自己兒子，陸懷泉有問題，她很早就知道了。
“你還記不記得，為什麽我要叫你隱之。”
隱之。
陸懷泉極為討厭自己的字。
這是林若浮在他八歲那年，親自為他取得。
*
轟鳴如註的暴雨，林若浮望著持傘站在雨中，膚□□致卻面無表情的小少年，往日平淡的神情一點點龜裂，露出無端的痛楚與恐懼。
“為什麽要這麽做？為什麽？！”
八歲的陸懷泉眼中空蕩蕩，他不明白母親為何這般崩潰，輕輕歪頭：“母親是侯府的大夫人啊，先生教導我，言行舉止要忠於身份，困於身份，所以我才要不停不停不停地學習，成為最好的陸家少主不是嗎。”
“那為什麽母親明明是懷泉的母親，還要做有悖於身份的事呢？”
此刻的陸懷泉明明只是個孩子，卻笑得格外瘆人：“沒關系哦，我知道他是母親的過去，母親來陸家也非自願，所以懷泉才自告奮勇除掉了他，沒有叫母親為難哦。”
明明只是個八歲的孩子，林若浮知道他聰慧遠超常人，卻沒想到這般可怖，這樣小的年紀便殺人不見血，還沒有一絲的後怕與遲疑。
就像他做這件事，是再正常不過的。
林若浮在那個雨天，終於明白自己的孩子已經被這扭曲的侯府，扭曲的家庭徹底弄壞了。
她一直很恨，為什麽自己是女兒身，她才學過人，文章過目不忘，若是男子，一定能實現父親穩固林家的願望。
但最終她只能成為聯姻的工具，用這樣的方式來變相兌現。
陸家是扭曲的家庭，發瘋的父親，與絕望的母親，生下來的自然不會是健康的孩子。
林若浮此前有心悅之人，但自從嫁進陸家後便斷了聯系。
那人極愛她作得詩文，即便她嫁人，也並沒有放下對她的感情，那年生辰禮，陸家沒有人給她慶生，只有一本從遠方寄來的冊子。
裏面都是她年輕時作的詩詞，被他珍重地裝訂成冊，不遠萬裏地寄來。
再然後，便是他的死訊。
知道是陸懷泉做得後，林若浮雙重崩潰，陸懷泉一度成為她在陸家的精神支柱，然而此刻卻破碎地徹底。
她親自在寢房旁的小隔間做了悼念的地方，她沒有立排位，因為覺得自己不配。
只放了一盆水仙，那是他生前最鐘情的花種。
在房中不吃不喝跪了足足三日，那日出來後，林若浮掐著陸懷泉的肩膀，一字一頓道：“我給你取名隱之。”
“身為你母親，我要求你，把你的異常統統藏起來，隱忍，克制，就算是裝，你也要給我裝成正常人來生活。”
林若浮無聲落淚，滾燙的眼淚落在他稚嫩的臉上：“記住了嗎？”
她無法放棄自己的兒子，但也終究無法原諒。
記憶好似又回到了那沈悶的雨天，林若浮垂眸輕聲：“你答應過我，要過正常的人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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